親愛的,這是【貳瓶子】原創連載《我的海棠我的秋》的第177章,希望大家喜歡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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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集寫到:
“你離婚了,那你家在北京有房嗎?你做什么的啊?”剛開始那個老頭鍥而不舍。
吳繼梁手里正提著醫院的一個帆布袋,上面醫院的大名赫赫在目,他看見老大爺的眼睛直往袋子上溜,就溫和地笑。
“我在這個醫院上班呢,北京有房,和父母一起住呢,你們這是在干什么?”
1
他熱得直冒汗,有些不明白,為什么眼前的大爺大媽們一個個的,怎么都不熱呢。
“你是北京人?!”有個大媽一拍大腿,“你這口音,我聽出來了,對吧?對嘞?!?/span>
吳繼梁不明所以,他笑著往一側走,被一個大媽拉住了:“孩子,你留個聯系方式唄?!?/span>
吳繼梁迷惑:“您這是……”
大媽立即亮出了手里的照片和簡歷,裝在一個扣在手腕上的小袋子里,很方便,唰地一下就拿了出來。
她這搶得先機,旁邊的幾個大爺大媽都不甘落后了,馬上唰唰唰地紛紛拿出了自己的東西。
都是照片和簡歷。
吳繼梁汗下。
北京某些公園的相親角,最早有名的是中山公園,那在90年代末就出現了,剛開始只是北京的一些家長,后來規模日益宏大,發展成了全國范圍的家長。
北京外地人口眾多,很多父母跟著孩子來了北京,或者自己在北京打拼,孩子長大,到了該成家的年齡,卻還因為種種原因單著。
于是,家長們就集結起來,做起了自力更生,為兒女相親的工作。
剛開始只是中山公園,后來聽說景山公園也有了,再然后,不少公園都跟風。
有點像早些年風靡一時的英語角一樣,雖然性質不一樣。
北京公園里的相親角曾經上過新聞,轟動過好一陣子,也算是北京的公園一景了。
但吳繼梁是直到今天,才真正看到,并且體會到。
他不知道,相親角只是公園一角,而實際上那些操心兒女婚事的父母,早就借著那一角輻射到了整個公園。
他們把孩子的照片和簡歷掛在公園一角的繩子上,一般是兩個家長分工合作,一個留在相親角守株待兔,另一個就開始到處逛,在路上在公園的各個門口,去尋找目標。
看到合眼緣的小伙子或者姑娘,就上前問,套近乎問情況。
個個都揣著火熱的心,期盼著在某一次的搭話或者轉身的瞬間,遇上自家孩子的那個“真命天子”或者“真命天女”。
吳繼梁被好幾個老頭老太纏上,哭笑不得。
2
“真不用,真不用,我真的不用,謝謝叔叔阿姨們的抬愛,我真的不用。”吳繼梁的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。
“你都離婚兩年了,總要再結婚的吧?”
“是有女朋友了?”有人問。
吳繼梁頓了頓,心里某個角落劇痛了一下,他搖頭:“沒有女朋友,但我欠了很多錢,快兩百萬呢,現在在努力還債?!?/span>
圍成一圈的老頭老太一下子都閉嘴了,個個都安靜了下來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沒說話。
過了幾秒,那個老大爺才說:“是房貸吧,沒事,現在誰沒有房貸啊,北京房子那么貴?!?/span>
“不是房貸,是欠款。”吳繼梁實話實說,他們再問,他不回答了,走不了也只是笑。
兩個大爺兩個大媽都走了,各個都很遺憾地搖著頭。
條件多好的孩子啊,看起來也憨厚老實,北京人,有房子,卻偏偏有欠款,還那么多,還和父母住一起,唉,真可惜!
只留下那個聽出他是北京人的大媽沒走,那個大媽最瘦最精神,人也很愛笑,她剛開始在外圍,人都走了,她終于進入到了內圈。
“沒事,你欠款也好,和父母一起住也好,我都不計較,我們家房子多,也有錢,不惦記著你的那點,我是看了半天了,小伙子,你人是真的不錯?!?/span>
她是唯一一個沒有拿出簡歷和照片往吳繼梁懷里塞的,說話也像正常聊天。
吳繼梁也笑,正好和著大媽的腳步一起往前走:“謝謝阿姨了,阿姨您真好?!?/span>
“好啥啊,雖說孩子有自己的幸福也行,但總還是希望她成個家,兩個人吵吵鬧鬧才有煙火氣唄,對吧?”
大媽長嘆口氣,臉上浮現出一抹愁容,說是愁云慘淡也不為過。
她看著吳繼梁,臉上的某些神情讓吳繼梁莫名有種熟悉感。
“我有倆閨女,一個35一個27,都挺不錯的,小伙子你有沒有想法認識一下?加個微信唄?”
兩人走了一段路,要分叉了,老太太終于說出了和那些早消失的老家長們一樣的話。
3
醫院里,方棠的笑聲破門而出,引來了遠處的醫護人員們頓足相望。
方棠笑得直打跌,問吳繼梁:“那你答應了沒有?答應了沒有?”
“當然沒有,”吳繼梁斷然否認,“我暫時不想談戀愛了,相親什么的,都不想了?!?/span>
老太太的兩個閨女,35歲那個剛離婚沒兩年,沒孩子,是個事業型女性,聽老太太說,條件很不錯,27歲那個在國外讀研究生,還沒回國呢。
老太太說自己沒帶相片,要調手機里的照片給吳繼梁看,被他婉拒了。
不管是哪個,他都不想認識,都不想談。
“她是想撮合你和大女兒的吧,小女兒和你差十歲,肯定不是她了,你這人品,她肯定是留給大女兒的?!狈教恼{侃。
吳繼梁無奈,也陪笑了好一會后,才和她說起了另一件事。
明天方棠要去廣州做手術,余菲兒回京,外婆和媽媽都不在,柳植要陪去廣州,也不在。
方棠把女兒托給了吳繼梁,吳童童也是女孩,家里又有老人可以照顧,比夏秋家合適,夏秋如今忙死了,自己照顧陶小年都手忙腳亂的。
“我和菲兒說了,尤雅會直接送到你家去的,正好,你可以和尤雅談一談合作的事?!?/span>
滑雪基地的醫生分兩種,一種常駐一種輪崗,無論哪一種,收入都挺高的。
輪崗醫生按天算,一天800,工作很輕松,周末上班,兩天一千六。
真正滑雪基地的小病小傷他們解決,還有些運動損傷和老毛病調理,針灸按摩拔罐刮痧是最常見的調理治療手段。
那邊的輪崗醫生有了空缺,下個月走人,還沒人頂上呢。
湯清國從尤雅那聽到,告訴了方棠,方棠推薦了吳繼梁。
“每個月還有獎金,比你周日來回到處跑強,你和尤雅談談吧,具體的還有什么想知道的,你再問問。”
方棠和老吳談完,調出了電腦里那個手術女孩的病歷,放大細看,隨后撥通了現階段女孩主治醫生的電話。
4
第二天晚,她和柳植抵達廣州。
出了白云機場,她竟然看到了羅芳老師。
羅芳老師的助手開車,柳植坐前排副駕駛,師徒倆在后面說話,談話繞著這次手術展開。
“她父親特殊身份,很多方面有顧慮,給你的資料也趨于保守,”羅芳說話比較斟酌,但意思已經很明白。
她從包里拿出來的影像資料比說話還明白,方棠的臉色瞬間凝重得像結成了霜。
“兩個腫瘤,一個三歲的孩子,腦袋里兩個腫瘤?顱咽管瘤和蝶骨嵴腦膜瘤??”方棠直嘆氣。
“我就說為什么找我呢,如果只是要保眼,美國那邊癌癥中心的保眼技術比國內高很多,他是美國人,何必舍近求遠。”
舍近求遠的目的,不過是因為國內做得最好的,首屈一指的,兩種腫瘤都是主攻方向的,只有方棠。
方棠接過來一邊看一邊說:“邢非也是因為這個才沒做吧……你給我的影像資料,我說過有缺,而且缺的還很多,搞半天,人家在跟我玩花招呢?!?/span>
羅芳推了一下老花鏡,沒阻止學生的抱怨,她也是昨天才知道,然后提前來到廣州溝通的。
患者年齡太小,身體經受不住長途飛行,而且情況復雜……
面對這種情況,她想責備患兒父親的話,也都收了回去。
方棠的臉色一點一點,肉眼可見地難看了起來。
這個三歲不到女孩的腦子里,有三分之一,被腫瘤占據,萬幸的是全是良性。
就是說,這個孩子只要熬過手術和預后,腫瘤復發的可能性很低。
“我們先談這個顱咽管瘤,腫瘤和其他部位的粘連面積太大,很多組織互相侵入,手術會很艱難,看報告,孩子的尿崩癥和視野缺損已經很嚴重了,家里只以為是尿床……?”
方棠臉色難看得很,報告顯示,小女孩因為低鉀暈倒過很多次,還喊著頭疼,卻都被家長忽略掉了。
直到發現孩子近乎看不見和痛到大聲尖叫才重視起來,做了核磁確診。
方棠翻看了一眼父母資料,嗯,不缺錢嘛,那么忙嗎?……好生氣!
5
羅芳推開她手上的病歷報告,抽了其中一張給她看,手指頭點了點:“別顧著生氣,看這個,腫瘤和周圍組織不止互相侵入,腫瘤和神經還互相交疊,疊來疊去的,你能切干凈嗎?”
“方棠,兩個腫瘤雖然都是良性,但為什么人家開價到了二十多萬美元?又為什么瑞士那邊選擇了這場手術做直播專場,就是因為太難了,我現在很后悔說服你來,你可以選擇后退。”
方棠把病歷合上,頭暈,運動中的車子開著,她頭暈兼眼暈。
“先去醫院吧,老師,你的資料還沒帶全,我要看到完整的,如果做不了,200萬美元也沒辦法的。”
她捏著眉心,問了問垂體后葉素,得到的答案依然很不好,她沒再說話,一直沉默著到了醫院。
柳植也一直沒吭氣,跟在她身后,和羅芳的助手一起當起了默默的隱形人。
他想起了在非洲做那個心臟支架手術時的情形,也是這樣,很多情況都是不說,不到臨時現場,根本不了解全貌。
那時候,他的氣憤和方棠現在是一樣的,也是同樣的無可奈何。
這是一家高檔的私人醫院,完全沒有公立醫院的擁擠和局促,一路繁花綠樹相伴,就連就診大廳,都是花香縈繞。
方棠熟視無睹,一路前行,直接去了神外的住院部,換了衣服消毒,穿上臨時的白大褂,就去了總會議室,中間沒有任何停留。
只有在電梯里,她接過了柳植遞過來的牛奶,一氣灌了半盒,和他對了對眼神。
兩人默契十足,沒有多余的交談。
總會議室里,各有關部門都來了,甚至連孩子的家長也來了,坐在角落里。
這種會議,一般是絕對不允許家屬參加的,方棠看了好幾眼,詫異卻沒有多問,只對著院長和神外主任點頭笑了笑,直接要求開了大投屏。
影像成片和頭顱MRI都讓人心情沉重萬分,孩子入院一周,病情就惡化得讓人心驚肉跳。
蝶骨嵴腦膜瘤本身就會影響到一側視神經,還有顱咽管瘤,如今已經不能再拖,到這個地步,追究責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。
方棠也沒有避諱,她全身心投入進去時,是注意不到身邊的一切的。
她拿起桌子上的記號筆,在成片上的畫了幾個圈:“一個手術想解決兩個腫瘤,而邊界模糊侵入點以及神經疊加完全不可估算,你們……在想什么呢?”
“顱咽管瘤已經有4公分,這是長效復發性比較高的腫瘤之一,這個大小太可怕,切除從哪里下口?微創?側后方開顱?要避開腦膜瘤的位置,在這里?!?/span>
方棠在大投屏的空白處畫下一個個標記符號,行內人都懂的東西,她沒有多加解釋。
時間很匆忙,一場會議開了一個小時,空白處全部填滿,有人提問,有人修改意見,羅芳也參與了,一個小時的會,所有人都是高度緊張。
方棠把第三根寫壞的記號筆丟回筆筒,所有人都安靜下來,大家都在看著攤在她面前的一份文件。
臨時聘書不保證手術效果,只保證她上臺做手術,這是對方要求的,附加簽一個針對醫生的額外合同。
只要她肯上臺手術,哪怕手術不成功,錢她照拿,獎金沒有,家長沒有怨言。
但要她上臺,方棠二字值千金。
這份聘請書方棠給柳植看了好幾遍,也做了一些修改,這是最終定稿。
但她——依然可以不接,就沖著手術風險性太大,家長惡意隱瞞這兩點,方棠就可以不接。
她沒有去看身邊的老師,也沒去看周圍一圈的同仁,更沒去看角落里一直坐著不動,呆若木雞的患兒家長。
沉默了好一會,她手指頭輕撫了一下桌面上的合同,壓住輕輕推開,把臉轉向羅芳。
“老師,對不起!”
手術方案她可以提供,但要親自上臺,她拒絕。
(第177章,完)